编者按:
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之际,羊城晚报特别推出“名家说名作·新中国风”系列融媒体产品策划。
几位广东文化界创作、研究“大咖”受邀解读近年来重点文艺精品创作、重要红色文化遗产保护,讲述名家名作里的共和国75年光辉历程。
文/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孙磊
图/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梁喻
“每个人身上都有时代的光影,阳光落在人身上,无论英雄、伟人、平凡人,脸膛一样亮堂,影子差不多短长。历史并不专为英雄、伟人、成功者、阔人而写。”
长篇小说《烟霞里》是作家魏微献给改革开放的壮丽史诗,更是一曲献给无数平凡人的颂歌。小说以时间为经线,以主人公田庄的经历为纬线,用编年体的方式,串联起一个家族、一个时代的波涛汹涌与静水微澜。作为在改革开放背景中成长的一代人,田庄的人生之路与近半个世纪中国社会的发展变迁相互映照。
自2022年出版以来,《烟霞里》广受好评,曾获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提名。中国作协副主席、著名评论家阎晶明评价:“半个世纪的中国经历了怎样的风起云涌、世事变幻,魏微用《烟霞里》对这样一个巨变的、转型的时代提供了自己的小说记录。”
个体生活背后都立着一个大时代
“这部作品的特别之处就是选用了编年体的形式,一年一年往下写,中间有选择性地交代一些大的事件。”魏微说,小说《烟霞里》最初起名《一个人的编年史》,意在通过“70后”女性田庄的个人故事,串起一代人的共同历史记忆。
魏微沿着田庄人生的时空变迁,回顾当下中国走到今天的每一段旅程:1977年恢复高考,1978年实施改革开放,80年代的个体经济和万元户,90年代南下打工潮,1992年的南方谈话,1997年香港回归,2001年加入WTO……所有这些曾从我们身边涌过的时代浪潮,在小说中再一次被人物的生活和命运所卷起。
“20世纪90年代的广州,是最难写的。”当时的魏微并不在广州,但从父辈、朋友的讲述中,触摸到时代的脉搏。改革开放后的广州,是明亮的,也是热气腾腾的。“那时的广州特别开放、特别前沿,在内地很多人眼中,广州简直是一个‘神’一样的存在。”
1984年,邓小平第一次南巡后,“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”的标语就出现在大街小巷,这些标语给了年少的魏微极大的冲击。“当时我还在念初中,身边的人都在讨论深圳、下海这些词汇,有些人已经辞去公职,开始做个体户,感觉好像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,充满了机遇和可能。”
尽管对时代变化异常敏感,但魏微在早期的写作中会刻意规避宏大叙事,更喜欢用“毛茸茸”的细节去迫近人性,书写日常生活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魏微意识到,每个人的日常生活背后都立着一个大时代,时代风云变幻,看似跟个人没有直接关系,其实是息息相关的。
“当一个作家步入中年,人物和时代的关系,会不自觉地在笔下生成。”魏微表示,《烟霞里》采用编年体的形式,也是为了提醒读者,历史的潮流中有你有我,我们的今天看似各不相同,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的来处。改革开放、市场经济、深圳特区、香港回归、国企改革……这些从田庄身上漫过去的时代浪潮,也都同时灌入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。
小说的主要功能还是塑造人物
用“小人物”写“大时代”是不少作家的理想,但是如何将大的历史事件、文化记忆和个人生活真实勾连起来,既写出时代的变迁,也塑造出有血有肉的人物,是一大难题。
“很多人只注意到明线‘编年体’,但其实《烟霞里》还有一条暗线是纪传体,聚焦于田庄这个人物的一生。”在魏微看来,小说的主要功能还是塑造人物,要想写得鲜活,必须要抛掉固有的概念,融入自己对时代的生活体验和情感,让细节、让人物自己说话。
魏微没有以“大历史寓言”的方式,去总体性地隐喻和处置社会历史的激荡与变迁,而是遵奉了一种个人化的原则,从更为细小甚至琐屑的角度,着眼于个体的成长记忆,去投射时代的变化。
田庄的记忆,不少都来自魏微对时代的切身之感。所以不少熟悉魏微的读者,都会隐约在田庄身上读到作家的影子。在评论家孟繁华看来,敢于把个人放进去,把自己的人生体验和盘托出,是《烟霞里》的力量所在。“只有个人的记忆是真实的,因为它有切肤之痛,是感同身受的;另一方面,无数个个人记忆,就构成了民族记忆。”
个体,永远是魏微关注的焦点,哪怕是书写大时代,魏微依旧选择了那些看似最不典型的普通人,让他们行走在时代边缘,和时代保持合适的距离,撬开了一道微妙的缝隙,制造出如阳光普照般广阔的空间。
在《烟霞里》的创作谈中,魏微借用女主田庄告知了自己的状态:“她走在艳阳里、酷暑里,她走在风沙扑面的街上”,她看见“人潮涌动,人人是主角”;她看见时代的光照见每一个人的脸上,大地上有每一人的影子,风中吹过每一个人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