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羊城晚报记者 文艺 图/羊城晚报记者 梁喻 刘畅
关注生活里的情绪瞬间
羊城晚报:您近几年收获的关注很多,还记得第一次获奖或者作品被更多人看见的感受吗?
杨知寒:第一次获奖应该是2021年人民文学新人奖的时候,感觉好像得到了一点认可。因为之前还保持一种写也不一定能发表的状态。得到那个奖的确给了我一些信心,再到后来我得到了宝珀理想国文学奖。其实我不太知道自己在外界眼里是什么状态或程度。因为我的生活环境相对封闭,我愿意保持这种封闭,安安静静地写东西。
羊城晚报:您似乎不是特别在意与读者的联结?
杨知寒:不,不。我很愿意和读者建立联系,我也非常看重读者的评价。但是我不想让自己过多地去关注这些事情,比如让我开设个人社交账号,更多地宣传我自己,而不是跟小说创作本身相关的东西,我觉得这些会对我有点干扰。
羊城晚报:读完《黄昏后》里的10个故事,让人感觉虽然内容一如既往的苦涩,但是您在叙事中又夹带着一丝温情和柔软。这和以前的作品不太一样。
杨知寒:这10个故事写作的时间和心理都不一样,但是很神奇的是,自从起了“黄昏后”这个书名以后,这本书好像有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气质。就像黄昏时分的阳光一样。其实,它跟之前写《一团坚冰》等其他小说一样,就是写平常生活里大家都会经历的一些情感上的细腻时刻,一些难解的情绪。未必是多动荡、复杂的故事,但我就喜欢关注这种生活里的情绪瞬间。
羊城晚报:怎么才能精准地捕捉到如此细腻的东西,写起来想必不是那么容易?
杨知寒:我跟书中人物的年龄、性别、身份、经历完全不一样,我的办法就是感同身受。有的时候“身受”了才能“感同”,所以尽量把自己想象成书中人物的样子和状态。虽然我们有很多的不同,但是我们的本质是一样的,都是人,吃糖会笑、摔跤会哭的人。
羊城晚报:现在再回头看,您觉得《黄昏后》中哪一篇的写作最为耗费心血?
杨知寒:应该是《美味佳药》。它是一次比较急的约稿,对方要求能反映一点社会问题。当时就想到了亲戚家的孩子,一个比我小几岁的弟弟。他性格很孤僻,不招人喜欢,但是他身上经历的那些东西,我们可能因为没经历过,所以“站着说话不腰疼”。于是我想试试去写他的家庭,他家有一些细节让我觉得很好玩,比如说他们吃饭之前总会像做祷告似的,感谢这桌饭,感谢“美味佳药”。
羊城晚报:读“美味佳药”是因为有口音吗?
杨知寒:不是,他们家不认识“美味佳肴”的正确读音,所以我每次听都觉得挺好玩儿的。
羊城晚报:以《美味佳药》为例,在小说创作中真实与虚构的部分各占多少,您又是怎么处理它们之间的关系呢?
杨知寒:五五开吧。其实还是去找你跟这个人物的内在联系,如果你是他的话,在那种处境下有没有另外一种行为模式。但这种行为模式必须是合理的,必须建立在你对这个人物性格充分了解之后,他可能会做的,但现实中可能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去做。也希望故事可读性强一点,所以就设计了一个“美味佳药”的故事。
自己不是一个冷峻的人
羊城晚报:“杨知寒”这个名字跟家乡东北漫长的冬季有关吗,它应该不是本名?
杨知寒:是我自己起的。应该是大一或大二的时候。我也很想编一个好听的由来故事,但其实啥都没有,名字是突然想到的,脑子里没有任何思考。最开始写网络小说的时候,也不想用本名,觉得用本名写太傻了。再者本名“艾琳”它像外文翻译过来的名字,很多外国小说的女主角会叫“艾琳”。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跟“杨杰克”“杨汤姆”没什么区别(笑)。
不过拥有两个名字挺好的一个地方就是,朋友或者工作上的人就叫“知寒”,如果有人叫我“艾琳”,那一定是我非常亲近的人。
羊城晚报:可能跟您犀利的写作风格、寒冷的家乡,甚至是名字有关,很多人认为您的性格也是冷峻的。
杨知寒:其实不是这样,还会有很多的“谎言”在里面,这种“谎言”不是非要去骗谁,而是生活本就如此复杂,人就是有很多面。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冷峻的人,我的情绪也经常失控,只不过我不是那种大吵大叫,歇斯底里的。我还算比较情绪化,内心非常敏感。但是这些时刻通常都是在亲近的人面前,以及独处的时候,才会放心地把它表露出来。
羊城晚报:对于这样的误解,会觉得困惑吗?
杨知寒:我当然会感到困惑,但是这个事情解决不了。因为你又是一种相对封闭的状态,怎么让别人去认识你和了解你呢?如果不能认识和了解的话,误会就会存在,这是自己选择的结果。我只能寄希望于文字上再做得好一点,其他东西没办法的。
羊城晚报:近年来,涌现出一批深受读者喜爱的东北青年作家,他们又被文艺批评家称为“新东北作家群”。您也常常被认为是该群体的接力书写者,如何看待这种评价?
杨知寒:我觉得我就是一根钉子,钉子被钉到墙上,你问钉子有啥感觉,我都不能说讨厌这件事,或者多赞同这件事,就没什么感觉。
真诚是一切的基础
羊城晚报:“卷”是当下社会的常态,忙碌的年轻人自我调侃为“牛马”。而对您而言,创作就是工作,您怎么看待它与生活的关系?
杨知寒:我平时不太考虑文学有什么意义或者对我有多重要,但是我非常喜欢它,应该是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,这个毋庸置疑。但是我不会把它作为我人生里唯一存在的东西,我还有其他很多途径享受我的生活,文学是我享受生活种种方式中最重要的一种。它也会让我觉得闹心或者痛苦,但是更多时候它提供了缓解。
羊城晚报:写作是一个不断“输出”的过程,确实比较耗费心力。平常怎么给自己充电“输入”呢?
杨知寒:看书、看电影、打游戏……和人打交道也是很重要的。我其实并不排斥社交,我还挺喜欢社交。但我喜欢的社交不是那种无用社交,好像即便身处人群,但是你还是一个人,挺无聊的。还不如跟几个比较聊得来的朋友度过一段时间,那段时间你是完全身心放松的。
羊城晚报:大学毕业后一直保持自由写作的状态,很好奇您的朋友都由哪些人组成呢?
杨知寒:可想而知,肯定是一些以前一起上学的朋友,但是这几年更多的是写作的朋友,都是好玩的人。
羊城晚报:你们坐在一起聊什么,聊文学吗?
杨知寒:谁聊文学,聊文学直接让他出去(笑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