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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是要挣扎的,你喊叫出声,那声音里面全是惊恐——你24岁以来肯定没有这样喊叫过
你的声音像是一些涂了毒药的箭矢,它们飞穿而来,穿过了财务室厚厚的墙壁,却穿不透厚厚的防盗门;传到了两年之后的我这里,而没有传到每个人的心里
那时候,他把刀子从你身体里抽出来,像是从棉花中抽出一根木棍
他再次抡起了刀子,你身体的鲜血还在上面,一滴一滴,打在地板革上
你没有来得及看到,刀子又落在了你的脖颈上,一次一次,他的手法完全不像在杀死一个女孩子,而是在杀死一头哼哼唧唧的猪猡
他的眼睛里堆满了杀戮,他连贯的动作让你看到了这个世界最后的影像
你倒下了,在自己的办公桌前,100斤的肉体具备了千斤的重量
隔着时空,我听见那一声轰鸣,它就像闪电,它让我突然间想到了人世间众多的悲哀和磨难
你活着的时候,你爱上一个人,那个人在遥远的兰州
我不知道你们相爱的缘由和过程,也不知道你们相爱的感觉和气味
后来,讲课的人说:你的膜陈旧性破裂
那说明你真的爱过了
从你的日记中知道,你是一个传统的女孩子,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美,甚至可以看到天堂,看见大雪的昆仑和南方的荔枝花儿
你还说,你们的时候总是可以闻到花香,沉静的夜晚总是有一些星光,就连近处的车鸣、走廊上的高跟鞋声,也是那么动听
你向前爬动,你想活着,尽管你已经叫不出声音
你的头颅向着后背掉落
长长的黑发散开,丝绸一样下垂
你的鲜血汹涌起来,在地板上,像是平地生出的泉水,红色的,从你的脖颈和左胸,它们肆意地流淌,好像是一群释放的囚犯,它们显然背叛了你,在地板上好像找到了放纵的快感
那个叫做李勇的人丝毫没有慌乱,他从你的腰带上找到了保险柜的钥匙,沾满鲜血的手指竟然没有颤抖,他打开保险柜,把你下午从银行取回的30000块钱塞进一个破旧的军用挎包
他好像心满意足,转身看了看倒在地上,头颅歪垂的你,他没有发出一声叹息
我没有想到的是,他还用你的衣衫擦了擦粘在手上的鲜血
然后转身出门,把重重的防盗门紧紧合上
那时候,整个楼宇都好像睡着了,他们和她们,就连常常被赞美的灯光,也是一副冷漠的表情
他走到洗手间,再一次洗手,你的鲜血被清水冲开,从他的手掌剥离,颜色依旧,红得令白色的瓷缸黯然失色
他显然没有将停留在瓷缸边缘的你的鲜血清洗掉,他匆匆走了,从楼宇的大门,像个绅士
他沿着来路,翻墙走了
你就在那里趴着
温热的鲜血早已停止了流动,你的身体干枯了,溢出的鲜血慢慢变黑,冷却,最后形成黑色的雪块,粘结在地板革上
夜晚真的来了,窗外的灯光照不到你的身体和鲜血
甚至连这个房间的白色墙壁都没有一丝反光
这时候,你的同事睡了,或者还没有回来
谁也没有在意你,就连那个知道你接电话下楼再也没有回来的宋丹丹,竟然也没有一点牵挂
你想她该到你房间看看你在不在的?这一点,同事之间应当做到的
午夜的时候,风开始凉了,在玻璃上,你或许听见了它们在外面的奔走和喊叫;你也听见了那些在街上来回奔驰的车辆,来来去去,交互走远
你一定感觉到,这世界是如此的清静,有人又好像没人,没人却又如此喧嚣
灵魂离开的那是瞬间,你一定很疼
你一直睁着的眼睛好像在说:我还没有做好准备,就离开了这个世界
你喜欢的吊兰还没有开花,你心爱的人三个月没在一起了
你从来没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竟然如此的干脆和决绝,在最后的那一刻,所有的亲近和温暖,伤痛和悲哀,都是那么叫你留恋
你一定想到了你生活的一些场景,一幕一幕,闪电一样在记忆中展开,然后消失
我不知道你脑海的最后一副影像究竟是什么
但我可以肯定,它是你最可珍贵、热爱和要求的
它留在了你生命的末梢,在两个世界的交叉地带,它生动、真切、永恒不灭
李勇出门的时候,你一定盯着他的,你的眼睛里满是哀怨,你不想自己的生命被这样一个男人带走
而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实——你不会想到
我和他们也不会
利用翻墙走了,胶鞋上你的鲜血还被摩擦在白色的墙壁上
他回到住处,没有洗手,就开始点数钞票了,然后用旧报纸卷了,藏在屋顶上,用砖头掩住
换了鞋子,在深夜跑出来,站在无人的河堤上,抛到对面杂草蓬勃的杨树林里
那一夜,他叫来了妓女,把崭新的钞票甩得很响——他在黑夜的心理和动作,让我感到了害怕
一个刚刚杀了人的男人,他竟然还可以这样做?而如果换成我,我会不会这样去做? 我不知道
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杀人为什么像杀猪一样果干和坚决,就像我不知道你临死之前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心情一样——我真的不知道
但我又十分想知道——一个人死亡的时候,他(她)内心对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印象?一个人杀人的时候,他有没有想到自己被他人杀戮的痛楚?——幻灯片继续翻转,彩色的图片在屏幕上闪现,一连串的血腥,对我的视觉和内心构成了强大的灾难
后来我知道,李勇伏法了,并且被处极刑
我没有想到:在破获和抓到李勇中起到关键作用的竟然那个妓女——20岁的东北女孩
我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离奇——它时刻都在嘲笑和捉弄
幻灯片再回到你的尸体——雪白、匀称、丰腴、赤裸的肉体,不肯闭上的眼睛,紫色的嘴唇、摊落的胸脯、脂肪的小腹、黑色掩盖的私处,整齐的脚趾——显露无遗
我突然觉得,教师为什么要说出她的膜问题呢?这和案件本身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?我觉得他不应当说出的,只有他和法医知道还不可以吗? 幻灯片关闭的时候,偌大的课堂没有声音,我听见一个女同事哽咽的鼻音从背后传来
我没有回头看她,我原先流在脸颊的眼泪已经干了,我感觉到它结痂的痕迹抓紧了我的皮肤
女同事的哭再次引发了我的悲伤,眼泪流下来,在先前的痕迹上——它们温热、快速、凌厉——刀子再次回旋过来,它在切割;又像是一只凶狠的手掌,在凶猛撕扯
那个中午,我没去吃饭,在宿舍,在床上,你一直就在,你冷冷地看着我
晚上
我从梦中惊醒,在同室者的呼吸和呼噜声中,我翻来覆去,辗转失眠,直到凌晨,阳光惺忪,尘埃再起,露珠落地
小功夫我没生过大病,有病也不过小伤风,吃点药就好了
谁知那一次在谁人风雨错乱的晚上,我遽然发高热,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
爸爸出勤在外,妈妈急得狼狈不堪,抱着半昏半醒的我,在豪雨中朝病院走去
功夫催人,友人的老去常常令人手足无措
阿姨本年已75岁了,她千辛万苦一辈子,此刻病魔缠身,身材江河日下,此次一别,不领会此后何时本领再次见到她
宗豫想起来问:"哦,你说你有一本童子故事,小蛮不妨看得懂的
"家茵道:"对了,让我找到来给你带了去
"宗豫道:"咱们华夏真是,不大有什么书不妨给小孩看的
"家茵道:"嗳?她在书架上寻来寻去寻不到,忽道:"哦,垫在这下面呢!这地层有一条塌下来了,以是我拿该书垫着——"她蹲下身去把那该书一抽,不想那小藤书架往前一侧,一瓶花露水滚下来,泼了她一身,跌在地下打碎了
宗豫笑道:"嗳呀,如何了?"他赶过来,掏动手绢子帮她把衣物上擦了擦
家茵红着脸扶着书架子,道:"真要命,我这么大略!"她换了该书把书架垫平了,赶快取过扫帚,把玻璃屑扫到门背地去
宗豫凑得手帕上闻了一闻,不禁得笑道:"好香!我这手巾子再也不去洗它了
留着做个祝贺
"家茵也不出声,尽管低着头,把地扫了,把地下的破瓶子与那该书拾了起来
宗豫接过书去,上头溅了些水渍子,他拿起桌上那封信便要用它揩拭,却被家茵夺过信笺,道:"嗳,不,我要留着
"宗豫怔了一怔,道:"如何?你——想到厦门去做谁人工作么?"家茵本来就在这几秒钟内刚才有了一个新的刻意,她只笑了一笑
宗豫便也安静了下来
打碎的那瓶花露水,固然仍旧丢盔弃甲杳然去了,芬芳倒更浓了
宗豫把那破瓶子拿起来看了看,将它倚在窗沿上站住了,顺利便从交际花里抽出一枝洋水仙来插在内里
家茵靠在床雕栏上远远地望着他,两手反扣在反面,眼睛里带着凄迷的浅笑
被幸福包裹着的村庄,被幸福渲染着的祁连山,用最写实的笔法、最简单明了的色彩,构勒出了一幅最壮丽的人间画图
我曾在一首题为《民乐》的诗里写过这样的句子:“民乐,高坐在祁连山抬着的花轿上/十万米长的油菜铺开花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