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润

新年伊始，由何冀平编剧、司徒慧焯导演的粤语版《天下第一楼》刚刚在北京掀起热潮，二人合作的另一部经典之作《德龄与慈禧》，又登上了北京保利剧院的舞台。

《德龄与慈禧》是何冀平当年担任香港话剧团驻团编剧后写的第一部话剧。1998年，由杨世彭导演的粤语版《德龄与慈禧》在香港首演，一举囊括香港舞台剧界五大奖项。2008年，该剧首次来京，在国家大剧院演出，引起轰动。2019年，由司徒慧焯导演的内地版《德龄与慈禧》在北京、上海火爆演出，奠定了该剧华语戏剧经典的地位。今年，该剧又以新的演员阵容再次启动新一轮全国巡演。

《德龄与慈禧》剧作深入浅出，气势宏大又见微知著，既有满足市民阶层解读历史的趣味，又在各种稗官野史、轶事遗闻的笔法背后，保留了文人剧作的细腻和雅致。何冀平选择从真实历史人物裕德龄入手，以特别的视角揭开晚清这段历史。从小在国外生活、精通多国语言的17岁的德龄，穿着西式洋裙登场，如同照进日暮途穷、风雨飘摇的大清王朝的一抹明媚曙光，也似飞进戒备森严、保守封闭的紫禁城的一只灵动小鸟。她凭借见识、聪慧与真诚，赢得了慈禧与光绪的信任，也遭到了后宫的嫉恨与排斥。极为看重人物情感的何冀平，以剧作家的大胆想象和人文关怀，刻画出了众多性格鲜明、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，也写出了对时代的剖析、对历史的审视、对中西方文化碰撞的观察，以及对中国过去与未来的深思。

该剧剧情草蛇灰线，处处从细节见文章。从开场荣禄质疑裕庚在回国时“路上多走了一个月”开始，变法的大幕缓缓拉开。而后种种铺陈一环接着一环，将一个个人物的心理状态、矛盾困顿都展现出来，最后汇合在了“救国、变法”的戏剧高潮之中。

该剧打破了慈禧、光绪、李莲英等人物以往给人们留下的刻板印象，慈禧不只是霸道专权的太后，还是一位对世界充满好奇，并且渴望平等交流与被爱的女人；德龄也没有被简单塑造成清宫剧中常见的令皇帝倾心的女人，而是跳出儿女情长，更加凸显独立人格。慈禧、德龄、光绪三人之间多场对手戏，时而温馨动人，时而刀光剑影，充满情感深度，极富戏剧张力。

《德龄与慈禧》的舞美、灯光、服装、道具都非常讲究。高大的楠木大柱，描金绘龙的龙椅，做工精细的服装，既烘托出晚清宫廷的豪华气派，也象征着紫禁城的法度森严。正如光绪皇帝空有理想抱负，却被祖宗礼法束缚在困境中，只能绕着柱子一圈又一圈原地打转。珠帘和纱帘既构造出一种深宫感，也切分出多个舞台空间。“宣德龄觐见”的音效从四面八方传来，让人如处巨大宫殿之中，这些精心设计都给人惊喜。

2019年，卢燕、濮存昕、江珊、郑云龙、黄慧慈等演员组成豪华阵容，掀起《德龄与慈禧》观演狂潮。当时，为了给94岁的卢燕保驾护航，演员江珊无论自己是否演出，每场都会到场。这份敬业和用心，也助推其演技大涨。本轮演出，江珊的表演更加纯熟，把慈禧的喜怒无常、不怒自威展现得淋漓尽致，其中气十足的低沉声线、慵懒中透着威严的京腔京韵也颇有几分卢燕神韵。

全剧结尾，光绪、慈禧相继离世，大清朝的新政之路茫茫，不知通向何方。一身旗装的德龄茕然立于空旷的舞台上。一束如同云破日出的光芒在她背后散开，似夕阳，亦似朝阳，象征着一个旧的王朝徐徐落下，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启。正如何冀平为该剧所写的主题曲中的歌词：“日落夕阳尽，天明曙色新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