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面新闻记者 赵奕 柴枫桔 实习生 柳嘉慧

这个夏天，成都摆摊卖西瓜的“嘟嘟哥”火了。

直播间在线人数一下飙升到13万，粉丝量涨到了30多万，在卖西瓜时被认出来已是家常便饭。

“日照香炉生紫烟，欢迎走进直播间”“感谢各位兄弟姐妹大家的陪伴，我在这里祝你们好运行不断”……

他的直播间很魔性，通俗押韵的歌词和“嘟嘟嘟”的鼓点，伴随着节奏感极强的背景音乐，再配合简单的动作和长达一两个小时的蹦跳。魔性说唱让“嘟嘟哥”解锁了流量密码，成为成都街头主播“一哥”。

但与此同时，嘲讽声和批判声也如约而至。

“是不是在模仿山东郭有才”？“努力生存”还是“跳梁小丑”？“乐观积极”还是“卖努力博同情”？被裹挟于流量的红利与批判，“嘟嘟哥”正笼罩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之中。

△“嘟嘟哥”吴仙桃

火了

8月15日中午，成都犀浦暴雨倾盆。在一座大桥下，“嘟嘟哥”刚刚调试好手机，架好三脚架，开启今天的直播。“做个自我介绍，我叫嘟嘟都知道。”在熟悉的开场后，“嘟嘟哥”开始了声嘶力竭地说唱，身体有节奏地摇摆，双脚不断在积水的地面上踩踏，魔性的音乐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观看。

这样的生活，始于去年6月。

“我堂弟说现在直播是个趋势，我的性格也很适合直播。”他说，直播的初衷是宣传自己，吸引更多的人来买西瓜，拓宽增收渠道。而最开始的形式只是聊天，在线人数就几十个人。

转折发生在开始直播半个月后，“嘟嘟哥”魔性说唱上线，直播间在线人数一下暴涨到六千多人。

△晚上直播的“嘟嘟哥”

“嘟嘟嘟”“这里风景美如画，我的西瓜真不差”……“嘟嘟哥”谈道，自己结合了个人经历和祝福语创作了歌词，其中魔性的“嘟嘟嘟”颇具记忆点。

“走红我没想到。”他表示，一次偶然的机会，自己听到了现在直播的这首音乐，随意地加上卖西瓜时的吆喝，又改编了一些歌词，配合着音乐节奏“嘟嘟嘟”地跳，意外造就了一首魔性说唱。

这样的直播节奏持续了将近一年，直到今年6月。彼时，山东菏泽的郭有才刚因一首《诺言》火爆全网，人们对街头直播的关注也绵延到了四川成都。

△“嘟嘟哥”在直播

“那时候直播间在线人数突然暴涨到了13万，我才感觉自己好像火了。”“嘟嘟哥”说，经常有顾客买西瓜认出他。

火了之后，直播间在线人数也从几人到十三万，粉丝从几百到几十万。他的声音从清亮变得嘶哑、身材从瘦变得更瘦。

争议

从普通人成为了“网红”，争议也接踵而至。

“西瓜就是摆设，直播才是主业”“哗众取宠，影响风气”“网络的‘毒瘤’”“这样也能红，以后大家都不努力了，都搞直播”……围观者的白眼和冷对，评论区的批评和嘲讽，“嘟嘟哥”都尽收眼底。

“虽然也有沮丧，但我很能理解这些负面评论。”在“嘟嘟哥”看来，身正不怕影子斜，就做最真实的自己。每天下播后，他都会静静地坐在一旁，复盘当天的直播，把每一条评论看完，总结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。

有人说，“山东有个郭有才，成都有个‘嘟嘟哥’”，对此，他笑着谈道：“郭有才这样的才是真的大火，我就是很普通的。但确实关注到街头直播产生的争议。”

△“嘟嘟哥”准备早上出摊

也有人批判，要是小朋友看到了，是否会产生不好的影响。他认为，还是重在家长引导，如果是他，则会告诉自己的孩子，要好好读书，不然就会像他这样辛苦。

郭有才的爆火，引发山东菏泽火车站网红扎堆直播。“嘟嘟哥”的走红，也让更多的“嘟嘟哥”进入了他的直播镜头。跳着螃蟹舞的“代驾哥”、跟着嘟嘟哥直播到处跑的“躺平哥”，也有学嘟嘟哥魔性说唱的“橙ok”……这样的组合，让这个直播角备受争议。

△“嘟嘟哥”直播周围

有人说这明摆着蹭“嘟嘟哥”流量，有人说这是“群魔乱舞，败坏社会风气”，但在“嘟嘟哥”的堂弟吴席看来，并没有这么夸张。今年4月底，从事短视频运营的他开始拍摄和剪辑“嘟嘟哥”的日常视频。

“我觉得‘嘟嘟哥’目前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去带坏社会风气。”在他看来，因为“嘟嘟哥”的流量而聚集无可厚非，只要对方是努力生活且正直的人，能通过“嘟嘟哥”流量获益也并无不妥，但不接受直播PK。

嘟嘟哥也谈到，最开始直播火起来时，的确有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在他身边直播。“这种我管控不了，只有自己走开，不在那儿播就是。但是正能量的直播，我也不会排斥。”

镜头之外

“有生活的地方没有家，有家的地方没有生活。”一句话，尽显“嘟嘟哥”的矛盾和纠结。镜头之外的他，褪去了直播的喧闹，卸下了不断输出的压力，沉静了不少。

“家”，是他最柔软的牵挂。“嘟嘟哥”本名叫吴仙桃，贵州毕节人。外表沧桑的他，实则是“90后”，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。

“现在孩子们都在贵州，家中老人在照看。我一个人在成都打拼，5年来只回过一两次家，就平时下播后和他们视频一会儿。”“嘟嘟哥”感慨，也想好好陪伴孩子，但养家的重担让他不得不前往机会更多的成都。

△“嘟嘟哥”骑着三轮车出摊

他回想起前段时间，11岁的大儿子给自己发的一条信息：“爸爸我看见你直播了，你每天不要这么辛苦，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，我是偷用爷爷的手机和你说的话。”说到这里，“嘟嘟哥”语气顿了顿，有些哽咽。

生活，在他的身上烙上了各色各样的印记。

曾经的他，在母亲去世后15岁便出来打拼，做过公司保洁员，去重庆学过一年DJ打碟，后来还做过啤酒销售，最终选择了卖水果这一行当，一卖就是十年。“最开始在老家卖水果，那时候连个三轮车都没有，就一张桌子。”

现在的他，已经有了固定的生活节奏：每天早上九点半骑着三轮车出摊卖西瓜，中午十二点开始直播，播到两点左右才下播吃饭休息，傍晚五六点又开始出摊，直到凌晨一两点都是用生活号边开播边卖西瓜。对他来说，最大的惊喜是当天天气凉爽，不然就会顶着烈日或迎着暴雨，在滚烫或积水的地面跳动。唯一不变的，是每天都湿透的T恤和越晒越黑的皮肤。

火了以后，他的生活似乎也有了变化。“近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，食品行业摆地摊都受影响。”他透露，没开播之前一天卖两三百块，火了以后每天能卖一千多块，营业额确实提升了一些，不少人专门来找他买西瓜。

流量之后

走红后，签公司、带货、成为包装下的网红，似乎是一条顺理成章的道路。

“确实很多公司找到我，但我绝对不会签约，想自由地做自己，不想被包装，如果产品质量过硬，或许会考虑带货。”“嘟嘟哥”表示，自己不想一直做这样的内容，未来会跟随趋势找专业机构学习直播和互联网知识。

他坦言，虽然没有签公司，但目前有接一些餐饮类的推广合作。“我会筛选，棋牌类的不接，主要是餐饮，一场4000元左右，包含在店门口开一场一个小时的直播，加上拍一个短视频。”

△“嘟嘟哥”在卖西瓜

他补充道，自己也受到了当地官方的关注，邀请他做反诈宣传等正能量引导。“这我肯定很乐意，为大家多传播正向的内容。”

剥开自尊，抛去脸面，做生活的“小丑”，在流量的塑造下，诞生了如今的“嘟嘟哥”。但，流量是否能长久眷顾？

“我最开始做直播没想过能达到今天这样的热度，哪怕有一天直播被不允许了，或者直播间没有人了，我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，如果失去了这波流量，我还是不忘初心，保持平和心态。”

夏天快要过去，生活的挑战却不会因此停止，“夏天卖西瓜，冬天我就炒栗子。”关于生存的问题，“嘟嘟哥”有着自己的回答。

互联网时代，直播让更多普通人被看见。郭有才、“嘟嘟哥”等人的爆火，也许恰好契合了人们对草根逆袭励志故事的渴望。

这是这个时代赋予给生活的深刻注脚，站在直播的风口上，又还会有多少“嘟嘟哥”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