受邀参加了电影《不虚此行》首映式,放映结束后,主创和观众见面。大家都对吴磊饰演的小尹比较感兴趣。胡歌和吴磊继大热的《琅琊榜》之后再一次合作,本身可以说是这部低调的文艺电影很大的看点。
观众们的好奇,就如同演员齐溪第一次走进胡歌饰演的男主角闻善的房间,然后看着屋里神神秘秘的两位男演员,问:“导演,我这是在演鬼片吗?”
鬼片自然不是。吴磊这次饰演的是一个影子般的角色,他是胡歌饰演的闻善的一个分身。
闻善专业影视院校毕业,曾经混迹于编剧行业,但后来辗转当起了一名写悼词的枪手。
胡歌这一次奉献了内心化的表演。他扮演的闻善,外表总是蔫蔫的,郁郁不得志、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,但他执拗、坚持,有着一个封闭、驳杂的内心世界。
仅凭一个人的表演要撑起不可见的内心,显然还是疲累了一点,于是导演刘伽茵又引入了吴磊这个角色,让闻善自己同自己对话。
小尹既是他塑造的角色,是闻善内心世界的外化,也是他分裂的精神危机之下的投射。
电影大体上是由两条线索构建而成的。
第一是闻善作为一名悼词的写作者,在工作上接触到一些委托人的情况,通过和逝者家人们的接触,勾勒出逝者某些真实的断片,传递出人情冷暖。第二条故事主线是在与这些人的碰撞中,闻善心灵的历程,他的纠结、痛苦及超越。
在串起电影的数个小故事中,逝者大多没有露面。电影必须要完成的工作,就如同闻善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一样,要用真实的细节,呈现逝去的生命可感知的温度。
在这一点上,闻善是执拗的,他总是不愿意简简单单地为死者盖棺定论,用他殡仪馆朋友的话来说,“他写东西掏心掏肺”,他总是找到逝者的家人刨根问底,追寻死者生前的故事,不依不饶地叨扰人家,直到委托人都嫌烦的程度,有点像一名固执地追寻真相的调查记者。
也正是在他的这种坚持之下,观众也逐渐能抓住那位主人公的一鳞半爪。
比如黄磊饰演的那个篇章,主要讲的是父子之间的关系。王先生在北京打拼、安家,背负压力,和家人疏离。
那位逝去的老父亲,从农村来到城市,生活格格不入。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,但他的竹子无处安放;他喜欢看山,但窗外的山被高楼大厦团团围困着。
闻善的介入像是一剂催化剂,使得王先生重新回忆起父亲的点滴,也重新检视起自己身为父亲言传身教的责任。
电影在“关系”中凸显逝者的形象,比如另外一则故事中表现了兄妹情。这是我比较有印象的一则故事。
长兄如父,兄妹之间却又爱恨交织。视频连线里那位妹妹既近且远,往事也是既近且远。
哥哥当年为妹妹纳凉运来的沉甸甸的冰,电影也做了影像化的视觉切入。冰是冷感的,内里情感又是热烈的,而人生,亦是忽冷忽热,说不清亦道不明。
还有表现创业兄弟情的,通过伙伴的讲述,表现那位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老板,在阳光照不到的地下室里,道尽了惋惜。
另外一则表现友情,通过齐溪的闯入来回忆那位因人生错位而抑郁的逝者。齐溪是个好演员,在她的脸上,看不到年龄感,她也演出了人物率性而又神经质的某些特质。
也正是因为这份率性,她是唯一走进闻善房间、闯入他日常的人。
这两个篇章都在电影中占据了挺重要的位置,润物无声地使闻善的内心发生了一些改变,但给我的印象总是缺了些什么。
在我看来,第一点可能是,电影在世态人情上的指向性还有点弱,描摹不够入心;第二是人物讲述多于影像表现,视觉上多少有些贫乏。
就像在另一则与癌症相搏,被死神之剑时时威胁的方阿姨的故事里,方阿姨那段关于上海的回忆,虽然也饱含深情、很有温度,但充其量也只是主人公的叙说,全靠观众的想象。
导演大概是像闻善一样,沉浸于一名写作者、沉浸于文字塑造的意向,而忘记了身后还有影像。
关于这部电影的影像,当然也不是没有设计感。
比如在闻善老旧的房间里,由于门窗等框架的限制,宽银幕的画幅,经常被认为地卡成了接近4:3的画幅。空间上、视觉上的逼仄,也传达着精神上的压抑。
闻善为什么不再写剧本了?从他写悼词的过程来看,他肯定拥有把握文字的能力,有良好的共情能力,以及对文字工作的热情。
可他为什么当不好一名编剧?这一点电影没有直接交待,但观众大概也能看出一些端倪。
闻善看起来是一个失败者,一个被时代潮流抛下的人。是不是有些自毁倾向,我也不大清楚。我们生活在一个商业化的社会,但他拒绝“进步”,拒绝被商业大潮裹挟,很没有“效率”地用文字谋生。
我们也是生活在一个后现代的世界里,那套古典的价值体系早就被打破,很多行为的意义被消解。我们追寻着,但答案早就无关紧要。
但可以看到,闻善还是在笨拙地追寻着他工作的价值。他用春秋笔法、藏锋于钝于悼词,当他看到黄磊饰演的王先生终于有所觉悟,以几抹修竹怀念父亲,多了对儿子的陪伴,他的嘴角还是不自觉的溢出微笑。
电影通过这个人物还传达着一种感慨:这个世界发展的太快了!大多数的人如过江之鲫,有人却总是赶不上时代的潮流,或者不愿意追赶快速的时代潮流。
他们宁愿固守着身边的那台老电脑。或者,有些人情愿往身后看一看,去回顾那些死者,在他们身上停留着,眷恋着。
聚焦悼词的写作者,直击生死话题,我觉得是这部电影最有价值的地方。这正是我们这个高楼林立的都市里所欠缺的,就像电影中王先生的儿子,被妈妈严格地要求着学画画、学下棋、学溜冰,却不能停下来对逝去的爷爷多一分怀念。
对各种专业技能的迷恋,完全替代了生命的教育,可死生与爱,才是人生的根本问题啊!
但是《不虚此行》又带着强烈的电影人自我指涉的意味,我觉得这在某种程度上限制了它,使得他过于文艺和私人化,阻滞了它向更广阔的情感延宕。
闻善书架上放置的一本本的电影书籍,昭示着他悼词写作者之外的身份,他对逝者的追溯有时也是一种挖掘故事的窥探吧?
既便是最后他与自己达成和解了,我也仍然看不到他的未来,看不到他对悼词作者这个身份的全然认同。从他身上,总是看到明显的拧巴。
结尾落点在“普通人也能成为主角”这一点上,也总是感觉有些不得要领,未见一种真正的通透。
总而言之,《不虚此行》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可谓弥足珍贵。略有缺憾之处,就权当做是我们对导演刘伽茵未来创作的期冀与鞭策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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